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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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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套檢查下, 沈黎確定基因穩定沒有絲毫異常,沈黎頭頂無緣無故會下雨也只能猜測是繼承到永恒樹蓄水排水的特性,大自然相當神奇,他們也沒辦法100%確定是這個緣由。

林奇明帶回來的水他們去化驗過, 最終確定這就是普通淡水, 和沈黎頭上的雨水沒什麽差別。

“那為什麽師兄會受影響, 他那頭發一看就不是正常狀態。”林奇明追著山羽軒問:“師兄還說了, 曹宇天也喝了那裏的水, 他沒出什麽事,為什麽只有師兄會這樣?”

山羽軒想了想,“你可以從另一個方面想:不是這水有問題,而是沈黎有問題。”

“什麽?”

“或許是他的體質問題, 熒光草也是,他剛剛接觸到熒光草的汁液立刻就產生變化,可能他本身就很容易被感染。”山羽軒看著他的報告呢喃著,“目前來看這種變化是正向的, 你可以稱呼:進化。”

說起來這確實很奇怪。

林奇明在H1區幫過忙, 在農業上有研究,所以他也知道熒光草因為無毒無害考慮過量產食用, 最後因為無法量產被拋棄, 但研究的時候不少研究人是實打實吃過的。

為什麽他們這些吃過的人沒有得到熒光草的基因, 反而沈黎這個不小心觸碰到熒光草汁液的人融合了基因。

這一次也是, 沈黎只是嗆了口水,不是生啃了永恒樹。

“不會有問題。”山羽軒聲音變得很少, 他似乎恢覆成了社恐時, “現在外面在幹旱, 只有沈黎這邊能弄到水, 不管如何,在幹旱徹底過去前沈黎都必須存在,他是這場幹旱裏唯一的保障。”

林奇明無奈的看著窗外那一小片雨雲,“我都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是真的擔心沈黎。

因為沈黎被人盯得太緊了。

那場大霧改變了這個世界,全世界陷入沈睡,但大多數人在沈睡十分鐘後就睜開眼睛,像沈黎這樣一覺睡上十年的僅此一人,很多人都對沈黎感興趣,想知道他到底覺醒了什麽方向才會沈睡這麽久。

在檢測到他只是普通的錦鯉基因後,林奇明非常確定自己看到了那些人失望的眼神。

或許在他們眼裏,沈黎只是一個標志,他睡著的時候不指望,蘇醒的時候仿佛就變成了希望,可惜這個希望僅僅只是一條小錦鯉,也就是在網上轉發許願有點用。

也有一些人不甘心,他們覺得沈黎睡了十年一定不會只有這麽點能力,應該還有什麽東西隱藏在深處。

做人真的很難,平庸了不行,太耀眼了也不行。

沈黎又不是一個情商高的,他不懂遮掩自己的鋒芒,也不懂會在別人傷害他時回擊,溫吞的像一只大貓,要是醫療局那邊的人真的以‘治療基因病’為由要求沈黎配合,他說不定真的會跟著他們走。

“科學以人為本,哪怕是現在我們也遵循這個想法。”山羽軒知道林奇明的顧慮,於是他盡量控制自己的社恐,小聲安慰林奇明,“沈黎身上帶著太多不確定,但他帶來的好處遠比把他捆在手術臺上多。”

“你這樣判斷?”

“我不想說相信不相信的話,感情很難確定,那就看實際利益。”山羽軒話順了,終於不再磕磕巴巴,“在已知的好處大於未知的收獲時,他永遠都是安全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

林奇明嘆口氣,他和山羽軒道謝,接著回科研局。

剛進辦公室門口林奇明就看到一堆人圍著沈黎看他的頭發,甚至有人剪下一點做標本去檢測,雖然檢測下來顯示的都是普通毛發。

沈黎趴在桌子上任由那些人擺弄自己的頭發,眼神空洞,應該是被摁著研究太久,反抗無能後只好從了。

“師兄,你的檢查報告出來了。”林奇明幫他推開旁邊的人,然後把檢查報告遞給沈黎,“是山醫生給你做的檢查,我也問過,山醫生說你沒問題,一切都很好。”

“哦,好。”沈黎緩緩爬起來接過檢查報告,開始一頁頁仔細的看。

同事們也非常自覺的從沈黎旁邊離開。

F2區的大型蓄水植物匯報出去,已經有人去研究,發現者沈黎卻因為‘局部有雨’被留在科研局。

人多力量大,很快他們就確定了這棵大型蓄水植物的基本生物特征。

永恒樹,生長在懸崖中,體型較大,白天會蓄水,晚上會排水,沒有一個科學家能解釋為什麽它會有這樣的習性,但它確實在持之以恒的堅持著,哪怕是在這個幹旱時期也將體內的水分在夜晚排出。

因為永恒樹的基因太穩定,基因區已經接手研究。

看完報告沈黎也沒找到自己頭發變長變藍的原因,只是推測是基因融合影響,具體要等基因區那邊下判斷,沈黎把文件放到抽屜裏嘆口氣,隨著他的嘆息外面雨更大了一點。

拿著文件進來的同事拍拍沈黎的肩膀,“嘆什麽氣?”

“覺得這個世界真奇怪。”

“沒辦法,我們的任務就是讓這個世界變得不這麽奇怪,說真的,十年前我從來沒想過你一出門就下雨的體質會這麽受歡迎。”同事調侃,“讓雨多下一會兒,外面的人都這麽說。”

沈黎無奈,“我也沒想過。”

“對了,基因區那邊找你。”同事看他沒再嘆氣就起身準備回自己的位置上,“好像是你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林奇明舉手,“我去給師兄拿吧。”

“好像不行,那邊的負責人有事和小沈說。”同事用文件敲了林奇明的額頭,“讓沈黎自己去,你跟我來,我這邊有一組實驗數據需要分析,我一個人對比不過來。”

林奇明哀嚎出聲,“又是分析數據?怎麽一天天的這麽多數據。”

但他還是乖乖去了,離開前還和沈黎揮手。

沒有繼續拖時間,沈黎對基因研究區輕車熟路,就是趙教授出差後他就很少上來,打開辦公室的門,辦公室裏,廖江帆正在看手中的檢查報告,他表情相當凝重,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

“廖江帆?”沈黎喊了他一聲他才反應過來。

“你已經來了,抱歉我剛才在想事情入了迷。”廖江帆笑了一下緩解尷尬,“你先坐下,我給你拿報告。”

廖江帆推著輪椅出來,接著在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一份檢查報告,報告是封著的,他把報告推給沈黎。

“檢查結果很好,你很健康。”廖江帆笑著說:“只是最好不要再短時間做這種大型檢查了,花費時間不說也有可能對你的身體產生負擔,下次只做基礎基因檢測就行。”

“謝謝。”沈黎拿起檢查報告,“還是做一下比較好,畢竟這頭發顏色挺嚇人。”

“也是。”廖江帆註視著他的藍色發絲,“沈黎,你變成這個模樣時有感覺嗎?”

“感覺?”

沈黎搖搖頭。

不管是眼睛變成金色還是頭發變成藍色沈黎都沒有任何感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體上發生了變化,直到看到別人驚訝的眼神時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

廖江帆低下頭嘆口氣,他似乎在思考什麽,沈黎意識到他有話要說。

就這樣糾結了大概十秒鐘,廖江帆才把自己一開始看的文件推給沈黎。

“沈黎,你看看這個報告。”

他的聲音很嚴肅,沈黎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把報告拿起來,沈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棵古怪的樹,枯槁一般的樹卻冒出綠色的枝丫,根深深地埋進土裏。

圖片旁邊標註著兩個字:患者。

“這是基因病患者,它的基因崩壞方向是樹,所以在基因完全破壞後他就變成了一棵樹。”廖江帆眉頭皺的很深,“我們當時說過,人類的進化必須和其他生物融合,並且要選擇沒有侵略性的生物,熒光草是其中一個。”

“對,熒光草的基因沒有侵略性。”

“你發現的那棵永恒樹擁有和熒光草同樣的特性,它無毒無害也沒有任何侵略性,所以昨天晚上我就起來加班試圖用永恒樹的基因來治愈基因病患者。”

廖江帆的眼底有兩個很大的黑眼圈,“顯而易見,失敗了。”

“為什麽會失敗?”

“因為沒有侵略性。”廖江帆再次重覆這句話,“因為沒有侵略性,它只會賦予部分特性,但同樣的這份基因不會擴張不會爭鬥,也就是說……它不會理會崩壞的人類基因。”

找不回人類基因,清理不掉那些變異基因,基因變異體就永遠是基因變異體。

註入這些基因也只是讓基因變異體多了一點可有可無的其他特征罷了。

“基因變異體不能用,普通人不可以當作預防?”

“先不說基因移植這件事有多難,就算是成功了也不好說。”廖江帆搖頭,“活性太低,它會和所有基因和平共處,估計就算是基因病爆發,它也會高高興興給人家讓出位置來。”

總的來說:它就不適合成為人類和其他生物基因之間的緩和劑。

不過想想也是,不管是熒光草還是永恒樹都是天災中的一線生機,它們本來就不為存活而來。

“我會想其他辦法,以及沈黎,你多註意一下自己。”廖江帆道:“正常人都不會因為一點小傷口被感染,除非侵略性極強的生物,但你依舊因此被感染,還是兩次,我們這裏懷疑你是極其容易被侵蝕的體質,這兩次是運氣好,碰到的都是無侵略性生物。”

“嗯,好。”沈黎點頭,“謝謝。”

“不用謝,趙老師離開前特地叮囑我一定要看好你。”廖江帆聲音溫和,他註視著沈黎,“我聽說你遇到曹師兄了,雖然很多人都對你這麽說,但我還是要說一遍,最好遠離他。”

“五年前他就在研究人類進化,五年過去,我們剛剛正視他當年提出的說法,誰又知道他在這五年裏研究進展如何。”

“或許他會把你當作一個實驗體、對照組。”廖江帆嘆息,“這種事他做的出來。”

沈黎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他和廖江帆道別後離開辦公室,走廊上的窗戶倒映著沈黎現在的模樣,藍色的長發披在肩膀上,金色的眼睛和自己對視,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太怪異了。

轉身直接離開這裏,沈黎選擇回宿舍。

但他的心不安,哪怕是在宿舍也滿心焦躁。

基因病治療的兩條路都被堵死了,想要讓人類安穩的進化卻發現這些無害基因太過無害導致無用,在這個大世界背景下也沒有一個純粹的人,所有人的身體裏都帶著其他生物基因。

難道基因病就沒辦法治療?人類就必須按照自然的意思同化成其他物種?

怎麽都緩解不了內心的焦躁,最後沈黎嘆口氣,他打開宿舍自帶的小房間,從裏面搬出一個箱子來。

這是沈黎很珍惜的東西,在大霧後林奇明一起幫他保管起來,也從沒動過,在那場大霧後,也就只有林奇明堅信他會醒過來,甚至都沒有把這些東西給前來索要的班教授。

沈黎小心翼翼的打開箱子,在箱子裏有幾幅畫。

這是在他父親死去的那一年,父親和他一起畫的畫。

在父親去世後,沈黎一直不同意和母親一起離開,班教授忙的很,最後就給他留下房子每月定額打錢,那些屬於父親的東西沈黎已經一點點清理出去,只有這幾幅畫他不舍得扔,也不想拿出來看。

這是他成年後第一次打開箱子。

因為保存很好,畫紙只是有些微褪色,沈黎把那些畫拿出來一張張看。

六歲的小孩子畫的當然不好看,他只會用大片大片的顏色填充整張紙,看不出畫的是什麽東西,只能看到五顏六色的形狀。

最後,他的目光註視在那張被綠色占滿的畫上。

沈黎還記得當時的情景,他陪父親一起出門寫生,地點是某個生態保護區,父親在旁邊畫,他就在這邊支起一個小畫架學著塗顏色,他畫了一片藍色的湖泊,畫了一片草地,還畫了藍天。

他還往上面畫自己看到的各種動物,大小不一的排列在上面。

父親過來了,他看了一會兒,說:“你這副畫還缺了一樣東西。”

沈黎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自己缺了什麽,他甚至去畫了個太陽,以為是自己忘記把太陽畫上去。

“不是太陽,是你。”父親用畫筆把一個孩子畫在動物旁邊,他說:“你忘了把自己畫進去。”

人類同樣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沈黎很難說自己選擇這個專業的理由,或許也是有父親的一些影響在。

嘆口氣繼續往下翻,下一刻卻看到一個本子混在折起來的畫裏,本子只有巴掌大小,被塞在箱子的角落裏,沈黎很少看箱子裏的東西倒是第一次發現這個本子。

沈黎拿起本子看了看,上面沒有日期也沒有名字,但是封面上卻畫著沈黎熟悉的筆觸。

即使經過歲月洗禮,沈黎依舊認出這是父親的筆觸。

父親的本子?

沈黎翻開本子,本來想著會看到一些小畫或者靈感,卻沒想到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字。

【最近總是在想:這樣真的好嗎?小黎總是見不到佳陽,甚至認知裏都沒有媽媽這個人,對她無比抵觸。】

【我和佳陽都沒有為人父母的經驗,我時常擔心小黎真的可以被我們好好養大嗎?】

佳陽,沈黎的母親班教授,名為班佳陽。

沈黎父母的結合在當時社會算是少數,父親是溫柔顧家的畫家,母親卻是時不時出差偶爾失蹤的生物學家,感性和理性和大多數家庭相反,當時沒多少人看好這段婚姻,覺得他們總會在什麽時候離婚。

可惜,一直到班教授生下孩子,到丈夫去世,他們也從未選擇離婚。

【佳陽這一周第三次建議去看心理醫生,最好在醫院進行矯正,被我拒絕後她生氣了,這也是她的性格,她崇尚科學崇尚理性療法,我卻更希望用愛去感化,小黎還這麽小,他不應該住在醫院裏做心理治療。】

【人之初性本善,所有小孩出生時都是一張白紙,我依舊不覺得小黎沒辦法被糾正。】

【我和佳陽大吵一架,佳陽終於放棄勸我把小黎送進醫院,她走了,說不管小黎長成什麽樣子都和她無關。】

【一個五歲的孩子,善惡都是要大人來教導,我依舊這麽認為。】

【他已經在變好了。】

沈黎合上本子,他看著地上的那些畫,片刻後才發出一個音節,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心理治療?”

沈黎一直知道自己性格有點問題,在別人看來有點奇怪,但奇怪不代表著有心理問題,沈黎自認為自己還沒有奇怪到需要心理醫生介入,在體檢時的心理評估也都是健康。

五歲的時候?

沈黎開始回想當時發生過什麽,回想來回想去,腦子裏也只有一個時間線。

三十年前,他五歲,大災變的開端,無數天災降臨,人類苦不堪言,無數種生物滅絕在這場災難中。

“可是不應該什麽都記不得。”沈黎微微皺眉,“雖然只有5歲,但人類孩童的記憶不會遺失的那麽快,而且還經歷過那麽可怕的一場災難,人類的自我調節?對恐懼事物的下意識遺忘?”

好了,現在他壓根不在意基因病的事情了,現在他只想去調查三十年前大災變事件。

人轉移註意力的最好方法是什麽?

那就是遇到更糟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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